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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运列车上的那些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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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 07:24: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首先表明身份,我是一名铁路职工,不是奋斗在一线的,而是坐办公室的。每逢春运,各局都要增开很多临时客车来应对这场世界上最壮观的人类大迁徙,这些临客上的临时车组服务人员就由我们这些平时工作于二线的人组成,说得专业点,这叫“春运添乘”,说通俗点,就是临时跑车。


这种工作我们是轮流做,我被派去跑车的那年,是去合肥。虽然是临时组成的车组团队,但也是五脏俱全,我被指派为播音员,经过不到一周的培训和考试,我也就正式上岗了。穿着带着路徽的棉大衣上车的那一刻,我突然特别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一名铁路员工,虽然我那时候已经入路工作两年了。


我从来没有在春运期间出过门,车子进站,乘客们争抢着上车的情形真是吓我一跳,秩序、文明、排队这个时候都是浮云,眼前都是抢红了眼的乘客们。愣了三秒钟,我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迅速跑到播音室打开麦克风,反复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注意核对车票信息、别上错车回错家。


当列车缓缓驶出车站,人们也基本都坐定了,开始谈笑吃喝,车厢里一派和谐,刚才犹如打仗一般的场面就好像我在做梦。临时列车的乘客,主要是农民工,还有一些学生,也有些白领和商人,不过很少。我们添乘的列车是原来的双层城际列车,这种车一般跑短途,不允许超载,所以大家基本都有自己的座位,只有少数一些坐在过道的台阶上,他们也都是短途的旅客,所以之前培训老师所说的人挤人的情形我没有见到。这种车体几乎是全封闭的,所以禁烟的标志到处都是。


两站之间,我跟一起来添乘的同事聊天,说到这个禁烟,这列车要开差不多19个小时到合肥,这让那些个大烟枪们可怎么忍么。正说着,来了一个民工大哥,看着我们,很客气的问:同志,能抽烟么?
同事指着“禁止吸烟”的牌子,笑笑:当然不行。
民工大哥无奈地走了。
15分钟后,他又来了,“真的不能抽么?通融一下行么?”
同事:不行,你看车上这么多人、这么小的空间,空气本来就很差了,你抽烟多影响别人。”
大哥没说啥,再次离开。
10分钟后,熟悉的面孔又来了:我忍得实在太难受了,就抽一根行不行?”
同事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行,反正我这里有罚款单,抽一根罚50。”
看着我同事那个煞有其事的样子,我真是强忍着不笑。
“啊?50?这么多啊……”大哥悻悻地离开,看样子是打算挑战自己的极限了。
我心里琢磨着,他下次再来大概是要半小时后了吧,不曾想还不到5分钟,他回来了,手里拿着50元,牙一咬心一横:“50给你,我实在是受不了了,50就50吧!”
这次,我们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同事指着旁边一个放了半桶水的水桶:“要抽就在这里抽,烟头扔桶里。钱您就自己收好吧。”
大哥忙不迭地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之前,还将信将疑地问:真的不罚钱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才敢享受他的大前门。这位淳朴可爱的大哥,我真是太喜欢他了。


回到广播室,在广播稿里,我将“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和安全,本次列车严禁吸烟”改成了“请到车厢连接处吸烟,并将烟头扔进列车员为您准备好的水桶中”。全程禁烟是不可能执行的,还不如给他们一个指定的地方,将影响降低到最小,总好过他们在车厢里吞云吐雾。


冬天的夜晚很快就降临了,也很快就到了夜里10点,我下班,穿过一节节车厢回宿营车。出站时干净整洁的车厢已经脏乱地不成样子,讲究点的把各种垃圾扔进桌上的杂物盘,更多不讲究的就满地吐瓜子皮。我不想讨论素质问题,因为我知道很多农村家庭就是在自己家也是瓜子皮满地吐然后再扫,我更多地认为这只是一种生活习惯,但是希望大家不要把香肠或者饼干的包装纸往座位缝隙或者别的什么缝隙里塞。也有些人堂而皇之地就在车厢里吸烟,劝阻也没用,人家当自己是聋子。


比较让我抓狂的,是一个大约6岁的小男孩,洗手间就在前面2米的地方,他却拿着小鸡鸡在车厢连接处撒尿。列车晃啊晃,连接处的两块钢板就那么一分一合……跟着孩子找到他的父母,我很严肃地告诉他们让孩子去洗手间里小便,他们满不在乎地笑着应付我,当我告诉他们“曾经有人被连接处的钢板夹伤,你们难道想让自己儿子的小鸡鸡废掉”的时候,他们才明白小便为什么一定要在洗手间里行进。对我们这些非专业的临时乘务员来说,车厢卫生真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安全。


这列车没有卧铺,都是座位,即使是夜里也是灯火通明,大家都依然兴奋地说笑,让我想起大学的时候坐硬座回家,熬一夜也不知道什么叫累,离开家半年了,回家的感觉非常好,心里充满了期待。


一觉醒来,北国的冰雪变成了江南细雨,打开窗,让湿润的空气飘进来,飘进我那半平米的小空间里。窗外的铁路沿线,一个个池塘里鸭子捞食着浮萍,一片片绿油油的农田里偶有白鹭飞起,农家小院里,白发老妪抱着小孙子,张望着我们的列车,或许她也是在等待外出务工的亲人回家来过年。


“列车运行前方,是毫州车站,列车停靠3分钟,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我一如之前一样报站,可是话音才落就有人敲门,我开门,门口是个拿着扁担、身边放着行李的民工大叔,他说话带着挺浓重的安徽口音,问我接下来是到哪一站。我想也许我报错了,拿起发给我的资料仔细看了下,是“毫州”啊,没错。
大叔的眼神中立刻出现了些许慌乱,“毫州?不知道这个地方啊,那还有几站到bo州啊?”
“bo州?那是神马地方?接下来就该是阜阳了啊。”
“阜阳?怎么就阜阳了……”
这时我同事过来,跟我说:“报错站了,那个字念‘bo’,不是毫,比毫少一横的。”他一边说一边拿过我手里的资料夹,“哎哟,谁打的站名啊,真给打成毫州了,应该是亳州、亳州。”
旁边的大叔一听,脸上立刻洋溢出了笑容,“我说是到亳州么,哪里有毫州这个地方么,真是吓我一跳,还以为上错车了……”
正当我为自己的错误感到难堪的时候,大叔已经开心地把行李拎到了车门口,只有可以回家,他们才不在乎你念没念错字。其实他们的要求真的很低,不要求多舒适的车厢环境,也不要求多专业的服务,只要可以回家。


过了阜阳,列车在半路上临时停车,我看了看表,离预计的进站时间还很久,大概是提前了,所以在等时间。车上的人们看着停滞不前的列车长吁短叹,焦急写在每个人脸上。当列车再次开动,他们凝重的表情才得以缓解。
还有一小时到合肥,我广播通知各位乘务员开始打扫卫生准备进站,然后离开广播室,去看看同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你说你们的车有没有可能提前到啊?”一个也就20岁的女孩子问我。
“提前?这不可能的吧,车子都是严格按照运行图走,几点到什么地方都是规定好的,有突发事件晚点倒是很可能。”可是正说着,飞驰的列车突然减慢了速度,然后慢慢地滑进了一个车站,一个挺大的车站。我傻了,这是哪站啊?乘客们也都有点傻,呆呆地向窗外望去,“合肥!到合肥了!”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家纷纷开始拿行李。
和我一样傻了的乘务员们也都纷纷丢下手里的扫把,手忙脚乱地去找钥匙、开门……我心里一边暗骂运行图的不靠谱,一边溜回广播室,提醒大家顺序下车不要拥挤,当然我知道这会儿没人搭理我。


回程的列车很空,只有寥寥数人,最后到北京的时候只有7名乘客,他们要到北京转车去沈阳。我问他们怎么不过了年再去,他们说过年的时候打工的少,好找活儿,而且给的钱还多。挣钱养家,真的是不容易。他们还问,到了北京能不能买到去沈阳的票,哪次列车最早发车。我们对着密密麻麻的列车时刻表帮他们看了半天,找到几列车,可是车票问题真的不好说。还是我们的书记大姐有经验:下了车别出站,先上车再补票。


回到北京是凌晨3点,这个城市睡了,很安静,只有路灯默默地亮着。春运开始了,大批的人潮回家过年了,即使是白天,这个城市也宁静了不少。大批的外来者,带来了这个城市的繁华与喧闹,也让这个城市有些不堪重负。其实每到春运,总是爆发很多矛盾,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在奉献什么,虽然我和别人一样只是为了赚取一份薪水,可是我们也是在认真的工作,结果换来的却是指责,实话说有时候真的觉得委屈,尤其不管媒体还是民众,矛头全都只指向铁路。现在想想也没错,铁路的运量最大,乘坐的人最多,自然矛盾会最集中。


其实春运的根本问题,不在运输,公路、铁路、飞机,运量再增加也增加不过每年涌入各个大城市的人潮,春运矛盾的根本,是区域发展的不平衡,全国大城市就那么几个,大家都想来,如果可以在家门口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谁还背井离乡地跑出来?不跑出来,也就不需要年年打仗一样地回家过年了。我一个在外工作的朋友算过,像她这样一年才回1次家,一次回去6天,就算父母可以活到90岁,还有30年,她也只能陪父母180天而已,想想都心酸。


乱七八糟的写了一堆,总之祝大家都能顺利回家,回家路上都有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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