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过快只是替罪羊目击者说，造成事故的原因并非车速过快
12月24日上午，江西贵溪一起面包车侧翻事故，让11名4至6岁孩子的生命瞬间被的冰冷池水湮没。圣诞节前的平安夜，对滨江镇的几个村庄来说是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昨日凌晨，当记者赶到这里，发现隐藏在看似偶发事故背后有着必然因素，这也许是一起原本可以避免的悲剧。
目击者说，造成事故的原因并非车速过快，事发路段隐祸多年，并且早有预警和报告，但当地的不作为没能提前挽救一切。而被通报“未经审批”的幼儿园，其实在当地存在已达5年。在交通、教育落后的当地乡村，把孩子送进缺乏保障的私人幼儿园是农村家长们的唯一选择。
一
这是一条自西贯东、水泥斑驳、连通村际的乡间公路，其中经过童家村组的近百米路段，需要绕行一口约八九亩的大水塘，悲剧就在这里发生。
塘边的马路宽约三四米，事故发生后，镇政府开始组织机械和人员修补出事的路段——这是位于塘边一段约两米的塌陷路面，在昨日事故之前，这里已经呈现下沉、开裂，“下陷有40公分，校车就是从这里滑进（水塘）去的。”
童家村组村民童云祥是目击者之一，他和多位村民告诉记者，造成事故的原因并非车速过快，而是掉进了这块“死亡地带”。
前日上午8点半左右，一辆运沙三轮车停在塘边马路一侧，“因为路面下陷太厉害，开三轮车的总在这里过来过去，可能觉得太危险，就运沙过来把塌陷的路面填起来。”当时刚刚把路面填好，对面就开过来一趟载满孩子的面包车。
“当时三轮车停在马路的一边，校车就准备从另一侧通行，没想沙是软的，前轮刚压上去就猛地一滑，整个车翻到水塘里面去了。”事后村民分析，可能与校车严重超载、车身太重也有关。
当天上午的气温，童云祥说“只有1度”，很冷，水塘蓄满了水，靠近路边的水深达两三米。多位目击者称，当时即有村民报警，但并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展开有实质性的救援。有村民忙不迭地跑回家中，找来渔伐、绳索等救援工具。
二
滨江派出所民警童辉永介绍，8点50分该所接到110指挥中心警报，所长冯永忠带领七八名干警在9点10分赶到。
“当时车还在水里，完全看不到，有两个大人和几个孩子已经被拉上来了。”童辉永说，所长、干警们及已经赶到现场的洪塘村干部江有和等都跳下水，在此之前已有部分村民潜入水中。
村民们摸到水下面包车，用找来的铁锤将玻璃敲碎，但面包车的大门始终没办法打开。“很多孩子都是从敲碎的窗户往外拉出来的，水冰冷，有的孩子已经冻僵了。”下水的童辉永和童云祥说，救上来的孩子有4个尚有呼吸。
面包车被警民们用绳索拉到岸边已是上午9点40分。据贵溪市委宣传部通报，救援至9点30分左右，有3名儿童当场死亡，10名儿童救起后送往医院抢救，9点40分左右，2名失踪儿童救起，再送往医院抢救。至下午5点20分左右，有8名儿童经抢救无效死亡，4名儿童脱离危险。
据贵溪市通报，“12.24”事故发生后，该市迅即成立以市委书记为组长的事故处置领导小组，下设医疗救治、事故调查、善后处置等七个工作小组，全力以赴开展工作。
三
在官方通报中，据交警部门现场勘测，造成事故的原因是司机当时驾车速度较快，操作不当，为了避开停放路旁的农用车而冲上沙堆，滑落水塘发生事故。但12月25日据当地村民的说法，事故原因还是在于本已塌陷的地面。童家村负责人童告祥称，行经村口水塘的这条水泥路修建于2007年，之前是一条土路。“从几年前开始，这段路面就开始下沉，每年都会塌下去一点，后来成了个大氹子，非常危险。”
而下沉的原因，在于这段路的下方，恰好是水塘的排泄口。3米多深的水塘，平时主要用于灌溉，排泄口也是向下游农田输水的一道闸口。“挖沟（排泄口）的时候，上面的土没压紧。”
“从前年开始，村里每年都向乡政府反映，要求把这个路段重新修一下。反映了很多次，但始终没有结果。”昨日，童告祥的这个说法，也得到洪塘村委会一位村委委员的印证。而塌陷路段所引发的交通危险也早有预警。据多位村民反映，去年一个外村人骑车经过这里，“连人带三轮摩托车也是翻到水塘里面去了，但幸好人没事。”
一位经常开车路过这里的附近村民也这样讲述危险：“每次开车到这里，必须停下车来先看看路况，才敢开过去。尤其是下雨天，总害怕会不小心翻到塘里。以前不知道池水有这么深，现在看真后怕。”
救援当天为防止水塘还有遗漏人员，村民将塘水抽干露出塘底，25日时可以看到三米多深的塘底满是黑黢黢的大片污泥。
四
12月25日官方证实，牌号为赣LP2689的肇事车司机周春娥，为附近一家春蕾幼儿园的园长。其在中湖村开办的这家私人幼儿园未经审批，镇政府曾多次责令整改。目前周春娥已被公安机关控制。
25日当记者赶到位于中湖村的春蕾幼儿园时，只看到大门紧闭。这是一栋带院子的私家楼房，外围一处广告牌上还写着“春蕾幼儿园欢迎您，一切为了孩子”。
据村民介绍，园长周春娥36岁，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高中文化，在该村开办幼儿园已有五年。“有没有办证不知道，但幼儿园在这里已经办了五年，政府和教育部门怎么会不知道？”有村民替春蕾幼儿园的“非法”身份鸣不平。而在周围几个村庄的了解中，周春娥在孩子家长中普遍有着不错的口碑。“她教书教得很好，对小孩子相当负责，对别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据介绍，周春娥有一个读高中的男孩，丈夫常年在外打工，幼儿园除了周还有四个老师，“老师们对孩子都很好。”
村民说，中湖村交通不便，离市区10多公里，到市区和其他村镇一直都没有公共交通。春蕾幼儿园开办后，最初只从本村1000多人200多户中招生，前年才买了一辆长安面包车，接送孩子都是她开车，附近一些村组的孩子也来到这里，到事发时园里共有4个班120多个孩子。
而对这里的家长来说，送孩子读幼儿园似乎并没有太多选择。村民介绍，附近5公里范围内，共有三家幼儿园，除春蕾外，2公里外的洪塘村和3公里外的外董村还分别有一家。“也都是私人办的幼儿园，没有一家是公办的。”
家住占山村的姜桂梅说，也有家境好的村民愿意把孩子送进条件更好的公办幼儿园，但最近的也要到10多公里外的贵溪市，“一个学期两三千块钱，三四千块钱的也有，大多数还是上不起。”
姜桂梅5岁的孙女彭奕在洪塘幼儿园就学，每学期包括保险、伙食费、接送费等共960元。而据她介绍，和春蕾幼儿园一样，洪塘幼儿园每天接送孩子也是一辆小面包车，“定载是7座，但经常坐一二十个孩子。”
五
12月24日是西方圣诞节前的平安夜，而对流岭村湖畔村组胡进林一家来说，这是一个极不平静的夜晚。
在这次事故造成的11名遇难孩子中，胡进林有两个女儿同时遇难：一个是5岁的胡思琦，一个是4岁的胡思敏。
胡进林和他的家属们昨日仍沉浸在极度的失亲之痛中。面对采访胡已无法言语，他无法接受这猝然而至的悲惨现实。其亲属说，两个孩子原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平日里深受大人们喜爱。
而同住湖畔村组的李娥英的两个孙女，却在当天侥幸地逃过了一劫。
据李娥英介绍，她的两个孙女，6岁彭紫芯和5岁彭紫怡，也都在春蕾幼儿园上学。平时每天早上7点半到8点，校车准时停在村口等待孩子。而24日这天早上，李娥英因在家洗衣服耽搁了一点时间，等她带着两个孙女赶到村口时，园长周春娥和她的面包车刚刚驶离。
“就晚了四五分钟。”李娥英事后感觉既幸运又后怕，“如果再早一点，我的两个孙女就都在那辆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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